專訪《明末淵虛之羽》製作人夏思源，透露首次曝光挨批至今的心路歷程

專訪《明末淵虛之羽》製作人夏思源，透露首次曝光挨批至今的心路歷程

2025年5月19日星期一下午12:05:47 [台北標準時間]

亞小安

由靈澤科技開發，505 Games 發行的《明末淵虛之羽》即將在七月底上市，趁此機會 4Gamers 與其他台灣媒體來到成都，除了試玩最新版的遊戲外，也訪問到了本作的製作人夏思源，請他談談這款遊戲一路以來的開發歷程。

另外，我們本次也走訪了靈澤科技的開發本部，裡面不但有著武師擔綱的動態捕捉室，還有各種被餵飽飽的貓咪，請記得看到最後。首先從製作人的訪問開始。

Q：想先請製作人自我介紹一下，平時都負責什麼工作呢？

A：我是夏思源，是《明末淵虛之羽》的製作人。我在這個項目裡做的事情比較雜，包括，初期程式框架的搭建、初期整體策劃文件的撰寫，調手感、做怪物設計、美術指導，包括修正一部分的劇情台詞，我常跟同事吐嘈說我像個打雜的，像是哪裡出問題就上，像是個救火隊。

Q：最早是怎麼投入遊戲產業的呢？

A：不好好唸書就顧玩遊戲，投入遊戲產業了（笑）。但認真說高考前還是好好念了一下書，後來上了四川大學，川大旁邊有一家公司叫金果科技，這間公司當時是我們同學跟學長姐的夢想公司，因為很近，還可以住宿舍裡，就像大學時光還沒結束的感覺。

然後當時我是新人，我前老闆給我很大壓力，也是我的師父，剛進去接手了企業軟體渲染引擎，然後把它改造，這工作算是一個啟蒙，在這個工作中把遊戲製作各崗位要做什麼，還有基本的流程、也沉澱了一下自己的技術，在這家公司待了滿長的時間。

Q：本作在首次公開時的品質和現在可以說截然不同，在首次發布後，製作團隊做了哪些努力？

A：其實也不是說做了多少努力去改變，第一次的發表的時候我們當時也沒有想過會有這麼多人關注我們，就像一個廚師，我們是先把盤子端上來，再慢慢放菜擺盤。

當時我想慢慢更新我的 B 站帳號，讓大家看到遊戲慢慢在進步的過程。但最後大家也知道，其實我們收到了大量的批評，但對我來說其實只是剛放上盤子而已，但這確實對團隊打擊不小，有些年輕的同事因此就離職了。

但也有些人覺得我們有勇氣因此加入，有些人包含我的徒弟現在都還在公司裡，包括做戰鬥、程式、美術等等各種各樣的工作。

▲2021年公開並遭到不少批評的實機影片，可和下方我們本次所拍攝的影片做個對比。

這個事情現在回頭看算是有好有壞，但從我的角度來說，其實計畫並沒有改變，就是按著我們的步調走。就像廚師先上了盤子再放菜，但也因為玩家叫我們閉嘴，所以之後就沒有持續更新，等到菜真的做的差不多了再端出來。

不過確實整個過程對我們還是有點始料未及，主要還是最早突然有了很多人的關注，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，因此計畫也不一樣，但也因此有好事，就是 505 Games 注意到我們了，所以這個事情可以說是福兮禍所依，算是兩面都有。

505 Games：在和夏老師溝通後，和也因此公司高層一致決定簽下這個遊戲，因此對我們來說反而沒有爭議。

Q：遊戲故事是明朝末年在四川，公司也在四川，這個時空背景對你有什麼魅力？

A：明朝本身是個有趣的時代，因為有各種各樣的新技術，新的想法。像是火器、蒸氣的利用，從一些考古的證據來說還有一些像是天文等等的進展。很多人對明代有刻板印象，覺得明朝好像跟唐宋差不多，但其實是第一個火器大規模裝備的時代，因此有各種各樣的發明。

明朝末年的時候四川是個非常亂的狀態，像是張獻忠、秦良玉，江口沉銀事件（編按：張獻忠攜帶寶藏逃離成都，但被楊展擊敗後大量寶藏沉於岷江的傳說），後來江口遺址真的被挖出來，那種傳說變成現實的感覺還是挺不一樣的。我們講的是 1647 年的故事，因此在遊戲中的表現、對白都會有一些伏筆，在這個張獻忠剛死的時間點，他的四大義子各自去找到了自己的方向。

這段歷史在史學界還是有些爭議的，我們雖然是平行世界，但還是希望跟史學界的基本觀點保持一致，像是李定國，他就是性格剛烈的民族英雄。像是孫可望前期可能好一點，後期可能就會有點告密者的樣子，這些角色在遊戲中的表現也會有些伏筆。

做這裡的文化這裡的故事也是滿有挑戰的，因為以前沒有人做過，但我們本來就是這裡的人，我們比別人做當然更有優勢一些。從單機遊戲的角度來說，可以說提供了一條新的賽道，從玩家來說可以有一個別的角度來欣賞這塊歷史也好、故事也好。

Q：中文圈玩家容易理解武俠、仙俠類的設計思路，但對於非中文圈玩家來說，製作團隊有打算如何解釋其風格？

A：首先我們不算是仙俠遊戲。但無論怎樣的風格遊戲還是要好玩，像是《戰神》是基於希臘神話，但普遍對中國玩家也是比較陌生。

中國文化對西方也是比較陌生，但本質上不會妨礙玩家接受。因為遊戲第一要務還是好玩，只要有吸引力就會是一個敲門磚，也可以敲開西方玩家對於中國遊戲看法，讓他們慢慢瞭解我們的核心和背景，若感興趣再來研究。

大部分人玩《黑暗靈魂》跟《血源詛咒》也不會馬上第一時間去瞭解他們的故事。包括很多動作遊戲也是，就像《惡魔獵人》故事也很多，還有很多愛恨糾葛，但對於很多玩家來說也沒有通盤瞭解，還是要好玩。

遊戲真的好玩，大家就會來研究你的文化和你想說的東西，就像會出現很多「魂學家」、或是小島秀夫的「島學家」之類的。

Q：遊戲背景還是基於一些真實歷史人物，你們在遊戲中會有哪些角色會比較深度參與這個故事呢？

A：因為遊戲還是平行世界，歷史角色扮演比較多的還是張獻忠跟其四大義子，其中李定國跟孫可望這兩人在遊戲裡的著墨度會相對高一些。

還有歷史上的兩個傳教士：安文思和利類思，他們寫了一本書「聖教入川記」，當然這本書是有爭議的，但他們在劇情中也是有參與的，提供了另一個傳教士的視角去看當時的情況。

當然也還有很多很多明末小人物的故事以及掙扎，有行俠仗義、有想報仇的，也有想穩定治安的人。

Q：心魔系統由於會降防，是否會認為導致在BOSS戰卡關時難度反而會變的更高，製作團隊怎麼看待這一點？

A：從實測角度上來說，降防是有影響，但影響不是那麼大。先從防禦的角度來說，我們更期望，甚至半強迫的玩家去選擇一套針對 Boss 的裝備，因為我們的 Boss 都有一兩種屬性，有抗性玩起來會更順利。

心魔的主要設計是讓玩家選擇自己的難度，在探索一個區域時，心魔值比較少時，死亡時噴掉的魂也會比較少，只有 30%。這樣玩家在初期死亡的時候也會比較順一點。

遊戲到後期，心魔值越高，技能也會逐步解鎖，這時玩家角色也逐漸成形，會被高心魔值帶來的收益誘惑，如果玩家想變強，要一直跟自己博奕的感覺。心魔值滿的時候不僅死亡時魂會噴光，還會生出一個心魔怪物跟你戰鬥。

這有兩個意義，一個是對於玩家撿魂的動作產生懲罰，另一個意義是會教玩家怎麼玩遊戲，因為他用的招式跟武器就是玩家有的。

所以回到防禦來說，前面有個物理攻擊很高，就會建議穿物理防禦高的裝備，如果羽化或是其他法術攻擊比較高，你就要穿一套對應的抗性裝備。這款遊戲的抗性差異很大，以《黑暗靈魂》來說是沒有負抗性的，但《明末》很多裝備是有負抗性的，可能負的還很高，因此可能是物理防禦極高，但某些抗性非常低，因此我們希望玩家在這個部分動腦。

整個心魔系統是鼓勵玩家去動腦、去進攻，而不是鼓勵玩家龜縮，當然龜縮也是一種玩法就是了。希望玩家透過裝備和天賦來抵銷心魔的負面效果，心魔在不同的階段會解鎖不同的天賦效果，你心魔值高時，單手劍是最明顯的，法術消耗會直接減一，這武器還有層數的概念，如果有心魔值就會到三層以下，會進入很爽的狀態。

另外很多武器上，能切換武器的「瞬息斬」也是，最後一刀會有吸血效果，可以把玩家的 Build 補全，讓血瓶變的沒有這麼重要，會讓玩家的戰鬥續航能力變強。

Q：魂系是近期遊戲的熱門類型，明末在這麼多的魂系作品中有帶來怎樣的嘗試跟創新？

A：我們是在魂系的基礎上走一條分支，我們是《黑暗靈魂》的關卡思路，但戰鬥更向是以動作遊戲的方式去做的，因此有各種基於戰鬥的構築、BOSS 戰鬥等東西。對於明末來說，更希望走出一條自己的路。

大部分的場景是可以透過一個神龕（篝火）來連通，這也是我們未來的設計方向，我們希望在續作或是未來的設計時，希望可以保留魂系的關卡特色。不過我們有個野心是取消神龕，去嘗試一些更新的東西。

但以明末來說，但關卡這塊相對是比較保守的，像是《黑暗靈魂1》的分支，現在 FS 社也沒這麼做了，也許可以說我們有點復古（笑）。

Q：本作是否有提供自訂按鍵功能？例如先前試玩時，跑步需按住，導致得用 C 字手一邊轉視角一邊跑。

A：A 鍵不能改，其他都可以改，也可以按住 B 鍵奔跑，因此可以考慮把 B （閃避）和 R1 （輕攻擊）交換。附帶一提的是，這次滑鼠原生支援側鍵功能。

Q：這是你們第一款 3A 作品，最大的收穫跟挑戰是什麼？

A：我不太喜歡自己用 3A 來評價遊戲，3A 給我的感覺更像是行銷概念，告訴玩家「我投入很多一定是好玩的」，但現在 3A 這個說法有點變質了，因為有很多所謂的 3A 賣不好，我更希望我們自己說是高品質的單機遊戲。就像以傳統標準來說，《黑暗靈魂3》不見得是 3A，但不影響它是好玩的遊戲。

通常來說每個項目結束了會有屍檢報告（笑），但我們現在還沒做完所以還沒有報告。我現在只能稍微聊一些，對我來說最大的挑戰就是 2021 年首次發表之後，有些內部年輕的夥伴在這個行業沒有做太久，在這種謾罵下接受不了離開了，甚至可能離開遊戲行業。

雖然核心成員要不是我同學要不是我徒弟，他們也都還在，但那段時間確實是我的陣痛期，一方面面臨接下來要怎麼做，一方面要確認自己的團隊，當然在經過一段時間後，成員就比較穩定了，大家也更能做到互相理解。

雖然很多人都是這行的老兵，但面對這樣類型的遊戲，還是要抱著新人的心態去做，包括虛幻引擎。

虛幻引擎在我看來也像個心魔一樣，它是個很強大的引擎，但要用好的功能也要付出相應的代價，包括優化、流程、規格需要順著它去做，但也需要權衡，導致可能得放棄一些玩法或是美術表現。

它是個高風險高收益的工具，你用它高收益的部分就要面臨高風險的部分，我們內部一些人第一次玩《黑神話悟空》的時候不理解為什麼他們會這樣做，直到我們自己做的時候就理解了。

像是很多玩家說《黑神話》為什麼場景暗部太黑，或是過於曝光這種瑕疵，但當我們自己做過一遍之後就理解他們碰到的困境，並不是他們不想做好，而是你必須得在兩者之間做選擇。

當然有些選擇我們和他們不一樣，我覺得這也很正常，現在在國內單機市場是一個百花齊放的狀況，大家都會碰到自己的問題，也需要走自己的路。

尤其我們還要考慮 XSS，因為它的記憶體比較小，就需要做非常多的優化。因此在我來看最困難的並不是去鑽研一個技術，最重要是要怎麼去在各方面想做的事去做取捨。不過到現在為止，也許說不上滿分，但至少是可以交卷，做的還行，對於內部交出這樣的成績也算滿意。

Q：提到《黑神話悟空》就想問一下，他們去年獲得了非常好的成績，這會不會對你們造成一點壓力，像是玩家比較兩者之類的。

A：比較就比較吧，遊戲做出來就得讓玩家評價，總不能不讓說（笑）。遊戲可以賦予它各種文化價值，但終究還是商品，使用者花錢購買就有權去評價。

至於壓力倒是還好，因為不管戰鬥、關卡、敘事我們的風格是不太一樣的。我覺的如果玩家玩過之後拿來做比較時就會發現不太一樣。其實更多壓力來自於我們自己，我們團隊認為只要今天比昨天做的更好這樣就足夠了。也沒必要只跟《黑神話》比，畢竟全球有那麼多遊戲，玩家把這些遊戲拿來互比都是玩家自由。

《黑神話悟空》打破了海外玩家對國產遊戲的刻板印象，之前有些偏獨立遊戲賣的也不錯，但《黑神話》相當是第一款中國的高品質的單及遊戲，這不光對海外玩家，對中國玩家也很重要，因為真正意義的驗證了中國的單機遊戲市場，對於整個行業、各公司、投資人來說賦予了信心，當然這是我個人一家之言的看法。

Q：剛剛提到了續作，上市後有 DLC 等等的擴展計畫嗎？

A：現在遊戲還在收尾階段，現在沒有花太大心力考慮續作，但基於我們踩過的一些坑和市場反應，當然會有這方面的期望，但整體計畫還是得等屍檢報告出來之後，才會確定整個方向。

其實 FS 社也是一樣的，《黑暗靈魂》做了關卡、《血源詛咒》更打磨了戰鬥，魂三又讓關卡更洗鍊，不像《血源》只有 20% 的人打倒第一隻王、《隻狼》加入了跳躍、《艾爾登法環》則加入了開放世界，回頭看他們每一部作品就像在點天賦樹一樣，每一步點開一個科技樹。

對《明末》來說也是這樣走的，我們還是一步一腳印吧。

現在一些空下來的人已經在為下一部作品做一些腦力激盪的準備，這會取決於靈澤跟 505 兩家公司的合作，得要兩方都覺得可以做，才會往一個方向施力。但從開發團隊來說，《明末》就像我們的孩子，當然會希望把這個 IP 世界觀、故事繼續完善與拓展下去，當然這是感情上的，真的要做產品又是另一個話題。

Q：最後請跟台灣玩家說句話。

A：其實我在台服玩《魔獸世界》玩了很長時間，然後也希望我 AFK 之後，我的隊友們不要太怨恨我，因為我是坦克，走了對團隊確實有點傷，但我走之前還是有把裝備都了給大家，畢竟我 AFK 還是給你們做了個遊戲是吧（笑）。希望玩家喜歡我們的遊戲。

參訪靈澤科技

本次我們也參訪了開發《明末淵虛之羽》的靈澤科技總部，靈澤科技在成都的一處科技園區內，除了與阿里巴巴、網易等公司的成都分部相鄰外，製作電影《挪吒》的可可豆動畫也是他們的鄰居。

靈澤科技不光是開發《明末淵虛之羽》，也兼了一些其他遊戲的代工工作。公司有四層樓，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處養了六隻貓，戶外還有一區有養狗。但似乎員工們太常餵食，貓咪們都略顯福態，連門外都貼著「肥貓減肥控食中，請勿私自添加貓糧」的告示。

靈澤科技也有一個動補室，負責扮演女主角無常的演員是個真正的女武師，自 6 歲就開始習武，現場也展示了一段動作給我們拍攝。

另外辦公室一角也看到員工們分享自家寵物的照片牆，還有「明末淵虛之羽」的書法字，據其總經理表示當時請了數位書法家提筆，而圖中的是其中一個版本。辦公區則頗有補習衝刺班的感覺。

《明末淵虛之羽》即將於 7 月 24 日在 PS5、Xbox Series X|S、PC（Steam / Epic Games Store），首日加入 XGP 陣容。

Tags: #明末淵虛之羽 #505Games #製作人訪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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